江门有本无字的书

——江门市丰乐路印记

廖家洋

常常会有同事笑我，买了车又不开，总是走路上下班，何苦呢。每次，我都机械性地回答，无钱买汽油嘛！旋即，哈哈一笑。其实，从家里到单位那段丰乐路，简直就是一本无字的好书。路的两旁，一“段”一花草，一“节”一景色，一“页”一风情。如果你能慢慢“阅读”，细细品味，会起到洗礼情操、净化心灵的绝佳效果。

花—人—花

早上，我喜欢走丰乐路东侧去上班。一来，可以躲避太阳的照晒；二来，从“世纪花源”小区到清洗设备厂之间，有很多花卉任凭观赏；三呢，一路上可以悠哉游哉地呼吸清新空气。时间长了，印象深了，我便自然而然地对几种花赋予了感情色彩。

——淡漠妖艳的红。这种美人蕉的花瓣之色，应当是由柠黄调朱红而成，而且带荧光性。无论是阳光里，还是阴云下，或者细雨中，总是那样妩媚、袅娜、高傲，咄咄逼人中红得刺人眼帘。所以，我是三分顾盼七分厌恋。一次邂逅闲聊，市花木研究所张所长告诉我，这种花卉是他们经过科学改良而成的专利品种。他说，本来是想改变其花期短、抗虫性差的缺陷，没想到会触及细胞裂变，导致花色变异而成了“人造美女”。

原来，花卉一族中，看似艳压群芳、耀人眼帘的色彩，其实是细胞变异后形成的伪装。其目的，一是极力掩饰成为花匠谋取名利的试验品和牺牲品的可悲的过去；二是想通过无时无刻张扬妖艳，刺激路人的眼睛来报复人类。诚然，如果将其品行品性嫁接到了人的身上，那么，此人只有满身傲气，永远也不会看到背后的鄙视和嘲笑，假以时日，还变得众叛亲离。所以，无论是花卉还是人类，如果报复心理成为了精神主宰，其灵魂就会自然扭曲。

――爱怜娇羞的黄。截然不同的是，另一种美人蕉虽然也是经过科学改良，却显得是那样的矜持、羞涩和恬美。略缺营养的干叶是一种浅浅的绿，衬托着一束束一朵朵半透明的柠黄色的花。花瓣的根部，由深到浅地显现着淡红色的花筋，与其说是天生丽质的晶莹剔透，还不如说像是透过娇弱少女白皙嫩肤所见到的静脉，既纤弱又娇羞，的确惹人爱怜。不过，这娇羞的黄花，尽管风雨过去了很久，还会寒意未褪地轻抱着双臂；骄阳之下，也会显得灼渴无力，但它依然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人类奉献美丽，甚至到了生命的尽头，还恋恋不舍地紧抱枝头。

所以，我每次经过它的时候，都会因想起自己多年前而作的这首无题小诗稍作驻步：“弱质纤纤伴柳生，经风历雨情犹贞。典雅含羞浅浅笑，寒绡轻拢催人怜。”

没想到，花与人竟然会如此相似！

——敬佩深邃的紫。花匠告诉我，这种花名叫紫凌霄。花朵不大，每朵只有五瓣，所呈现的是由深红和天蓝调适而成的颜色。与其他花卉相比，似乎显得逊色很多。其之所以同样能夺目，是因为簇拥而开，尤其是呈短线状的乳白色的花蕊悄然地生在深色的花心里，会让愿意欣赏它的人感到一种静谧中的奇特。尽管很少人会夸它颜色好，但是它一样悠然自得的绽放。而且，它的花朵有着很坚忍的生命力，那怕经过与一场场风雨的抗争变得疲惫和卷缩，每当雨过天晴后稍作休息，照样会在伸展筋骨时笑逐颜开；还有，在淡泊无私装点城市的同时，也会自怜自惜地装扮自己，不到母体长出新枝，无论经历任何艰难困苦都不会轻易凋谢。

紫凌霄的花期虽然短暂，但它的淡泊宁静、坚忍不拔和自重自爱，却能给人深邃的启迪……

――倾慕绝伦的粉。“世纪花源”小区旁，种植着一组叫鸡蛋花的棵本植物，婆娑向上的阔叶绿得像要滴油，远远看去，与旁边不修边幅的葵树、争先恐后的勒杜鹃相比，显得是那样的整洁亮丽，雍容自若。那些若隐若现的花朵，待放时白得像珍珠；半开时，花心是桃红的，珍珠白的花瓣中间被轻抹一笔桃红，像是一片片刚削了皮的水蜜桃；盛开时，鸡蛋黄从花心向花瓣的边边渐淡渐淡地延伸，又像是一片片刚削了皮的山西贡梨了。

于是，鸡蛋花给我的感觉是，即娇小玲珑，又冰清玉洁，而且每段花期都美得撩人心扉，但从不搔首献媚，斗妍争宠，反而偃美敛丽，淡定从容。它的心态和境界，大可拟人。

人—景—人

从青少年宫巴士站到发展大道路口，又是另一番景色。漫步其中，会给人不同的感觉和感受。

——阴翳的桉树林。经过巴士站背后由不知名的阔叶树和台湾相思掺杂而成的绿色带，沿路便是整齐而高耸的按树林。一棵棵昂首挺胸的桉树明显地列成三排，有如精神抖擞的战士，时刻准备接收检阅。这按树林，相互交织的枝叶和错落拥挤的树梢，胶着成遮天蔽日的大伞，置身树下林间，总让人感到难以言状的静谧和清凉；风摇藤蔓时，三三两俩、聚散有致的牵牛花在树腰间小心翼翼地摆动着，像是俏皮而胆怯的小女孩在偷偷地荡千秋；不管树荫以外是什么世界，稀疏的芋科植物依然懒洋洋的长叶、懒洋洋的开花、懒洋洋的结果；为感恩树荫的庇护，地毯式的小叶植物，忠诚地覆盖树下的每一分泥土，悄然中，心满意足地开着点点黄花……

——神秘的苗圃场。走到按树林中段，便是园林技术研究所的苗圃场。从大门望进去，三条岔路几乎同时神神秘秘地向左中右同时曲折延伸而去。不过，左右两道很快便被按树林遮蔽，只有中间的路由两旁的棕榈树标示着，告诉路人它是多么的曲弯幽深，幽深得连里面的空气都呈现淡淡的蓝绿色。虽然，我从未进去过，可是，每到金风玉露又相逢的季节，从里面飘出的桂花香，会把人挠得筋骨酥酥的，心扉痒痒的，甚至连步履也会带着几分飘然。

——独帜春光的夹竹桃。紧挨着按树林的西尽头，相拥着两棵开着不同颜色花朵的夹竹桃。尽管从未见过花匠给它们施肥、浇水、修枝，但它们照样长得茁壮亮丽、花期绵绵，哪怕路对面的种种花卉都已经凋零殆尽了很久，它们依旧花满枝头、生机盎然。所以，我给这一奇景起名叫“独帜春光”。当然，最让人羡慕不已的，是中国移动通信设置在这里的光纤交换箱，一年四季，不仅由两棵相亲相爱的夹竹桃为它遮风挡雨，而且每时每刻都酣睡在不败的花丛下。

现实—遐想—现实

邂逅扬威同事，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。散步在丁香成荫的曲折小路上，虽然只是闲聊些与生活、健康相关的话题，却感到另一种怡然。此后便这样想，如果还会偶尔有人结伴这段丰乐路，一起讲讲童年的趣事，一起回味各自初恋时的喜悦和苦恼，一起欣赏林荫深处的鸟语蝉鸣，一起听听雨点轻弹折伞的感觉，一起寻找花开的声音……当然，一个人在独自漫步中看看风景、背背诗词、哼哼小调，同样是惬意的事。

丰乐路这本无字的书，我会孜孜不倦的读下去。因为，就像时间的河流不会在同一地方重复流过那样，这里的花草树木每天都是崭新的。